我太念了

不响的补档小号

【双桶】月亮和1000円


以前有人说,生活总不会对一个人太不公平,为你关上一扇窗又会为你打开一扇门。


这话横山小时候信过,现在就不信了,你总有一腔热血,然后被生活的残酷慢慢固化,最后再碎成渣,磨成沙,然后就散了。


横山裕,30岁,还在一间连锁的烤鸟店打工,每天对着嘈杂的客人,不停翻转着烤架的烤鸡肉串,油和一点轻烟灼得人眼睛发干,他白皙的皮肤被熏的发黄,汗沿着颈项淌下来。这就是日常的工作状态,马不停蹄工作,到夜深人静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,去便利店买一点吃的或者是带点店长好心留的几串鸡肉回去下酒。


本来这样就可以在醉意里结束劳累的一天,不过横山的一天还远远没有结束。


“我回来了——”


“横山君欢迎回来!带了吃的回来吗?”


有时候横山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养了一只大型金毛在家,匆匆跑来玄关迎接的金发青年有着俊俏的脸庞,高大的体型,却在看到牛肉饭和啤酒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满脸灿烂,“有牛肉饭呀!我正想吃呢!”


“你只是饿了吧。”横山忍不住出言吐槽,换下鞋子跟着走到矮桌前,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吃着,“小心点别噎着了。”


这个金毛男子叫忠义,姓什么不知道,他不想说横山便不问。横山到东京来工作的第三年冬天,在一个雨夜被急促的敲门声敲醒,他打开门,门外就是被淋成落汤鸡的忠义,哆嗦着的手里捏着横山贴出去的合租征集启示。


东京的房价高,横山希望能找一个人一起分担房租,不过因为房子太小,加上地理位置不算方便,广告挂出去许久也无人问津,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。横山赶紧把人请进来,拿了毛巾给他擦湿着的头发。


彼时大仓还是柔顺的黑发,身上套了件卫衣,根本不御寒,他颤抖着用乌黑的嘴唇吐出气若游丝的句子,“有……有没有吃的?”


横山连忙拿了打包回来的烤串递给他,“你将就一下,这个可以吗?”


对方似乎是饿急了,毫无怀疑的抓着烤串大口吃起来,三下两下就只剩竹签了,顺便自来熟的吃掉了横山啃了一半的面包,又喝光了水壶里的热水,这才算是活了过来。


横山不动声色的往对方身边挪了一点,“那合租的事情?”


男人打了个饱嗝,开始在全身上下搜索,钱包倒空了加上几枚硬币,豪气的塞给横山,“都拿去,付房租!”


这么点特么够买块砖吗?!逗我呢?横山接过钱,内心是呼啸而过的一群美洲大羊驼,他正想发作,身边人倒好,直接钻进被炉,抱着横山最喜欢的小枕巾一个昏睡就没了动静。


糟透了。横山望着熟睡的青年,不情不愿的把被子铺在被炉边上,躺进去睡了。没有小枕巾他那晚睡得并不好,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,梦里总觉得是在游戏里,一只毛茸茸的大怪兽往胸口蹭,死命挥剑却根本砍不到对方,醒来之后闻到一股烤面包的香味,男人已不在被炉里了,被炉边放着两张一万日元的钞票。


然后他们从此过上了你赚钱来我养家的愉快同居生活。


怎么可能啊!


住进来的时候忠义说自己略懂一点厨艺,刚开始几天还给横山做几顿晚饭,后来就懒了,天天躺在被子里不想动,上个厕所非要憋到憋不住了才肯下床。他看上去不像学生,也没有工作,成天窝在家打游戏。房租倒总是能按时缴上。


莫非是暗地里在做什么?横山疑惑,忠义倒是坦然,“我做一点二手网上平台转让的工作。”


听起来倒是高端大气上档次,横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“具体卖什么?”


忠义星星眼,抓出一把封面上印着各种不可描述画面的碟片,笑得一脸阳光明媚,“成人电影!”


太天真了,这人就是个普通废柴。横山绝望的叹口气,他不禁担心起忠义的未来来,长着一副好青年的脸结果这么没志向,卖艾薇,卖完了再卖什么?不过说来也只是普通室友,本就不该干涉对方的生活,只要交的来房租不就好了吗?忠义染了一头金发,打了耳洞,与初见时仿佛天壤之别,对方究竟什么来历,家世如何他一概不清楚,这样放任他住在这里真的好吗?


横山正想着,衣襟被揪着晃来晃去,“横山君横山君,我们等会出去吃好不好?”金色刘海盖住小半张脸,高个子青年眼里一片真诚,仿佛是在商量一件非常合理的请求。


“反正又是想让我付钱吧?”横山看了看钱包里的余额,叹了口气,他不算富裕,但也无法拒绝忠义的请求,对方大概真是只大型犬变的,每天傻呵呵的,粘人但是又格外乖巧,恨不得把他抱进怀里揉揉脑袋。


这样对一个男人终究不太合适,横山认命,把忠义带到了自己打工的店,忠义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,左右打量许久,挑了一个最里面的位置坐下,“就这里!”


作为店员,横山自是知道这家连锁店前几日全面涨价的消息,今天带着忠义来怕是钱包又不能幸免被洗劫一空,他翻着电子屏幕上的菜单,却见忠义似乎没兴趣一般趴在桌边,歪着脑袋看着他选。


“你吃什么?”横山忍不住问。


“什么都可以。”忠义说。


这很奇怪了,换了平时这臭小子肯定得把菜单上东西都点一遍,煞有不把横山吃破产不罢休的架势,今天这是怎么了?


横山把菜单退回主页面,“你不喜欢烤串?”


“没有啊,”忠义说,像是要掩盖什么,他把菜单点开,一页一页随意翻看起来。


横山的直觉告诉他,有问题。但他不愿意太过于纠结这些,说不定只是错觉呢?


这顿饭最终变得气氛怪怪的,忠义时常一边嚼着烤串一边往厨房那边看去,一看就是好几分钟,搞得横山也是一头雾水,“厨房怎么了吗?”


“横山君每天也在那里面烤鸡肉串吗?”


“那不是废话吗?”


“油烟是不是有点重?”


横山没接话,他想说是的,这间店建的很早,厨房的排烟口常常堵塞,一堵就会弄得整个隔间都是烟味,横山常被呛得咳嗽整晚,他自己没当作什么大事,却不想忠义看在眼里。只是对方只是外人,对着食客抱怨自家餐厅怎么想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,他还是选择了摇头,“还好吧。大概碰巧今天有点堵。”


忠义也不接话,嗯了一声继续吃,手上拿手机翻个不停,横山闷声喝酒,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刚才仿佛从忠义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眼神,不同于平时那样不拘小节,一瞬间仿佛变得严肃。


这件事变成日常生活里的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,至少对横山来说是这样,酒后一醒就什么都不记得了,过了几天上班的时候却见店里厨房更换了新的油烟机,甚至还换了烤架,问了才知道是上面突然拨了笔钱给这家店换了装备,原因说不上来,店长也觉得莫名其妙。


横山回去之后和忠义说了这件事,对方正叼着半根蜜瓜味棒棒糖,“那不是很好吗?横山君就不会再被呛到了啊。”含笑的眼眸弯起,背后抱住横山把下巴搁在人颈窝上,“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去洗油烟机了,不就能早点回来了吗?”


忠义最近对横山的肢体接触更甚,见了横山就跟没骨头一样往人身上歪,晚上嫌冷居然直接钻到横山床上,“很冷,我要睡你床上,横山君太狡猾了,肯定自己偷藏了暖宝宝。”然后也不管横山愿不愿意,抓过手环住自己把横山当一个暖炉,只有横山知道,自己体温其实低上忠义不少,这个人每天吃好喝好根本不怕冷,他羞于揭穿,默默的接受这份善意。


当横山发现忠义的金发发根又变黑了的那个春天,忠义却突然不见了,他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,说是所有东西也太过分,他只拿走了当时带的一个背包,被子床单,牙刷和杯子都在,唯独人不在了。


横山在桌上找到一个信封,里面是一万九千元,少了一千。


横山把信封收起来,塞在忠义的枕头底下。


他想起一个以前大学教授问过大家的,看似无意义的选择题,要月亮还是六便士?


浪漫主义的会说要月亮,现实主义的会要六便士,横山说六便士又不是通用货币,用不着,能不能把月亮和一千元放在一起我再选一千元?


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,无非举例说明人在有不同需求的时候有不同选择,当时的同学只有极少部分浪漫主义者愿意要一场风花雪月,大多数人都觉得要钱来得更实在,都不是还能带着憧憬生活的年纪了,一轮明月变成了生活里的奢侈品。


只是现在横山不想要一千元,更不想要月亮,他想让忠义回来,至少回来告诉自己一声为什么突然离开。


万万没想到,上帝还真的在绝望的时候为他打开一扇门,横山参加了本部的招聘考试,打工的经历给他提供了绝佳的履历,居然顺利进入这间连锁企业的运营层,他摆脱了还为房租担惊受怕的日子,只是他仍然不愿意搬家,万一哪天那个人想回来,找不到地方怎么办。


进入公司第一天的入职大会上,公司年轻的CEO迟迟未到,横山盯着姓名牌发呆,大仓忠义,和那个人同名。


背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,横山下意识回头,一头惹眼的金发,露出光洁额头,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名牌前的椅子上坐下,熟悉的声音里是陌生的语气,大仓谈吐知性,措辞得体,一点都没有当时抱着自己撒娇的样子,看得横山心猿意马,会议内容都没听进去,耳边恍恍惚惚什么都不剩了。


会议结束后大家都散了,横山刚要走被人抓住手腕拦下,“横山君?”


语气还是柔柔的,这才让横山醒过来,没有偶像剧里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,他抬手一拳砸在大仓胸口,“你知道我是在你们店里打工?”


大仓点头。


“你知道你把我在你们店赚来的钱都吃掉了?”


大仓继续点头。


横山又是恼羞成怒的一拳,“还钱!堂堂公司总裁在员工家蹭吃蹭喝欠钱不还。”


“我这不是在等一个还钱的机会嘛。”大仓也不恼,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千元纸钞放在横山手里,“我要是把房租付清了不就没机会来和你搭话了吗?横山君气量超小的,肯定会怄气不理我。”


你知道还什么都不说就离开?横山想,却没有说出来,小心眼的收下了钱,转身就走,两步之外大仓紧跟过来和横山并肩。


“大仓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我问你啊,如果…”横山顿了一下,“算了。”


“诶?什么什么?”


反正月亮和一千元我都有了。横山看看大仓,又看看手里的钱,悄悄的想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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